很快，在狮子劫界离殷切的注视下，那搭在女儿额头上的指掌，泛起微微的乳白光晕。

       伴随着生命的律动，微弱却有力的心跳，从略微起伏的小小胸腔内传来。

       一枚光明的种子，正在黑暗的泥土中扎下根须，开枝散叶。

       活了？

       狮子劫界离伏在沙发一侧，两只粗糙的大手，攥紧女儿细弱的腕子，感受着那美妙的生命律动，激动到不能自已。

       “死灵术式的诅咒和魔术刻印的毒素，已经渗透进这孩子的肌体与灵魂，想要完全净化这些负面影响，还需要些等待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拍了拍手，略微解释了一番后，和旁边娜塔莉亚点头示意，共同上楼叙旧，将楼下独处的时间和空间，留给这对父女。

       “话说，你们是怎么认识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卧室中，古蛇随手划开空间裂隙，从中翻找出自己珍藏的威士忌，边给老友倒了一杯，以作款待，边坐上旁边的沙发，好奇询问。

       “勉强算是有共同的爱好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说着，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，扬了扬，而后娴熟地叼起一支点上，开始吞云吐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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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懂了，烟民的爱好是吧……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目光触及烟卷上标志的“烟龙”牌子，顿时会意。

       这玩意算是台湾省的某些小作坊里，有着独特工艺的某种劣质香烟，烟民圈内的流通量很少，但偏偏有些人对它特殊的口感，情有独钟。

       比如，眼前的老友娜塔莉亚，以及自己那个好徒弟苍崎橙子……

       而楼下的狮子劫界离，不仅也有这种爱好，还是位手艺人。

       简单来说，就是自制过几箱，干过私烟贩子这门活计。

       一来二去，双方逐渐相熟。

       加上狮子劫界离赏金猎人的身份，以及信得过的人品，他们之间，也就有了些交情。

       就这样，在家里的备品断货较长一段时间后，烟瘾犯了的娜塔莉亚，上门去找“供应商”，结果就碰上了正抱着养女四处求医的狮子劫界离。

       作为职业的赏金猎人，她杀人还比较利索，救人就有点超纲了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乎，娜塔莉亚思来想去，就找到了某个神通广大的专业人士头上。

       行踪暴露，萨麦尔困惑之余，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。

       “可是，你怎么知道我在冬木市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橙子说的，她也缺货。”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扯过烟灰缸，一边娴熟地弹着烟灰，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一脸无语，这才恍然想起，当年在三咲市，就是娜塔莉亚把自己的那位还在学生时期的好徒弟给教坏的。

       她在安全屋放什么不好，偏放自己的两大不良爱好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乎，自那之后，堂堂的冠位人偶师，就养成了烟酒不离手的习惯。

       大概是因为烟龙牌的卷烟不好找，苍崎橙子老早就和自己的另一位“老师”，勾搭在了一起，时常从她那里拿货。

       当然，价格嘛，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。

       黑！

       对此，萨麦尔还隐约记得，自己的那位好徒弟，打架前，曾煞有介事地把半包烟递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“帮我收好。这是台湾的劣质香烟，只剩下这么多了。当然不是什么大公司做的，是某个好事的人自制的一箱中的一盒。是呢，在我现在的备品中是第二有价值的东西哟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因而，每次自己偷偷摸摸地续上一口，权当消遣时，苍崎橙子的脸，能黑上一整天。

       想到此处，萨麦尔拿起桌上的烟盒，微微抽搐的脸，也黑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，你们绕了一圈，千里迢迢来找我，就是为了买包烟抽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然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为了一包烟，大晚上的，把我从床上拽起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吗？我付了钱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白了萨麦尔一眼，从损友手中夺回了自己的收藏，显得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   “什么钱？”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一阵错愕，有些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闻言，诧异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损友，目光渐渐有些诡异。

       “难道，你不知道橙子那女人，正在外面卖你的消息？

       “多少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明码标价，一次三百万……美金！”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想了想，幽幽补充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这还算好的，反正楼下的那位付大头，倒是帮你看酒馆的两姐妹，爱尔奎特和爱尔特璐琪，听说她们各自花了一千多万，才排上号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古蛇握着酒杯的手，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他现在，好像知道，为什么自己的【日】程，一天到晚，总是能排满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排号预约，付费服务，当面交易……

       这TM不就是淫窝里被迫坐台的头牌小姐吗？

       所以，那群女人算是找人组团嫖他？

       过剩资源投放到市场上，当做商品再销售是吧？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望着头顶布满抓痕的天花板，不由陷入了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“听说，后面还有七八个在排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戏谑地拍了拍损友颤抖的肩膀，恶意满满地又补了一刀。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闻言，饶是自己铁打的腰肾，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，爆发出强烈求生欲的眼眸，四处乱瞟。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，想跑？”

       旁边正在喝酒的娜塔莉亚，发现损友鬼鬼祟祟的动作，挑了挑眉，意味深长地开口提醒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可以帮忙哦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？”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上下打量某只梦魔混血一眼，目露怀疑。

       跑容易，但难就难在他想不惊动任何人开溜。

       自己都没把握做到的事情，就凭这只混血梦魔？

       “看在老朋友的份上，别说我不给你机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轻哼一声，见四下无人，抬手将随身携带的箱子，放到桌上，打开盖子。

       里面的东西并不多，但却有种麻雀虽小，五脏俱全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一把击针等部分施加了咒术处理，枪托被锯短的水平式双管霰弹枪；几枚由动物或人类心脏、牙齿头发制成的特殊手雷；一些泡着特殊生物组织的瓶瓶罐……

       除此之外，还有一件以魔兽皮毛制作的毛皮夹克，以及一张魔术协会的委托书。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将打开的手提箱，推向萨麦尔，瞥了眼楼下正在照顾女儿的赏金猎人，随即幽幽看向古蛇，目光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这可不是在帮他，同样在帮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顿时心中会意，悄无声息地对着娜塔莉亚竖起大拇指，不由眉开眼笑地伸手。

       不得不说，这件事，干得漂亮！

       然而，在古蛇意动伸手的刹那，娜塔莉亚却毫不客气地将他的爪子拍开，翻着白眼幽幽看向猴急的某人。

       “走之前，你是不是忘了点事情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明白，我加钱！”

       面对赏金猎人的提醒，萨麦尔当即信誓旦旦是保证。

       但再一次伸出的手，却依旧被娜塔莉亚拍开。

       女梦魔单手按在男人的肩膀，闪烁着目光，幽幽冷笑。

       “少装蒜，另一笔交易，我可是花了钱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另一笔……生意？

       正当古蛇心中茫然之际，一只下滑的指掌，猛地拽起他的后衣领，将他拖向卧室的大床。

       “砰！”

       半掩房门，轰鸣紧锁。

       而看着附近的扬尘和街面震起的石子，经过的居民，顿时明白，某家门店，恐怕今天又要【装修】了。

       清晨，饱受摧残的大门，咿呀打开。

       某位体型壮硕，身穿一件黑色夹克，佩戴黑色墨镜，右眼边有三道伤疤，留着棕黄色披肩长发，下巴有一小戳胡子的男性赏金猎人，带着手提箱，跟在银发女猎人身后出门。

       附近奶茶店、酒吧、以及来自沿途的几道目光，仅是稍一打量，便下意识地移开，继续体验着各自的余兴。

       无人留意的男女赏金猎人，顺利穿过街区，搭上计程车，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时至中午，人偶之馆的大门，再一次打开。

       一位体型壮硕，身穿一件黑色夹克，佩戴黑色墨镜，右眼边有三道伤疤，留着棕黄色披肩长发，下巴有一小戳胡子的凶恶男人，小心翼翼地牵着一只病气恹恹的小萝莉，走下台阶，来到闹市中走动，享受着午后的阳光和各种食物的气味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父女的感情，真好……

       厨房、奶茶店、餐厅、酒吧等等投来的几束目光，望着阳光下这温馨的一面，不禁展露出会心的微笑。

       然而，随即，一抹违和感涌上心头。

       等等，父女？！

       那之前的是……

       顿时，意识到不对的女人们，瞳孔一缩，恍然惊觉，僵硬地转动脖颈，将目光转向家宅的大门。

       只见，空荡荡的人偶之馆中，早已人去楼空。

       数日后，罗马尼亚，机场外围。

       茶色长发，身材曼妙，身穿绿色连衣裙和黑色过膝靴。

       “怎么，你不跟我一起？”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接过抛来的车钥匙，看向从后备箱中，拿走行李的娜塔莉亚，不禁面露诧异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一趟下来，我砸了几年积蓄，现在当然要努力接任务赚钱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白了萨麦尔一眼，满脸肉疼。

       虽然，她向来是月月赚钱月月花的代表，但随着神代的复苏，自己接到的生意多了，自然也就攒下了点家底。

       可惜，人偶之馆的消费，着实不低。

       即便有狮子劫界离拿大头，娜塔莉亚也耗干了自己的储备，不得不尽快重操旧业，出门养家糊口。

       话虽如此，在转身之际，娜塔莉亚却还是轻哼提醒。

       “而且，带上我，你想避开议会的眼线，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明白了老友的好意，心头一暖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你小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简单告别之后，两人默契地拥抱了下，随即各自分开，背道而行。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望着那绝尘而去的汽车，下意识地舔了舔樱唇，闪烁的眸子，满是意犹未尽，

       不得不说，人偶之馆的消费，虽然贵点，但物超所值。

       那种感觉，就像是嗑了上瘾的毒药，让人飘飘胜仙，欲罢不能。

       可惜，这次分开，又要好久才能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女猎人砸了咂嘴，遗憾摇头。

       但随即，心志坚毅的娜塔莉亚，便振奋起精神。

       反正办了会员，大不了回头多挣点，等这家伙被抓回去，找时间再去爽一把。

       “舞弥，我们走！”

       随着娜塔莉亚扭头呼喊，一位黑衣黑裤，五官端正的短发美人，背着吉他盒，从街巷的阴影中走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老师。”

       女人淡然开口，静静地站在娜塔莉亚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那张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，细长的眼睛常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。虽说她那头丝般的黑发洋溢着些动人的魅力，但那锐利的眼神，让想要搭讪的男性，望而却步。

       然而，如此精致的面容上，却有着一抹淡白色的违和残留。

       娜塔莉亚走上前来，曲指从久宇舞弥嘴角一侧，刮下那抹可疑的痕迹，目光幽幽。

       “舞弥，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奶…奶油蛋糕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被审问的久宇舞弥，面色一紧，口齿变得结巴干涩，一贯冷静沉着的脸上，泛起少有的窘迫。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路边就有的卖。”

       她除了是个冷酷的杀手之外，还是一位毁灭性的甜食爱好者，经常单独一人跑到蛋糕店吃到饱为止。

       而这次，显然是趁着盯梢的功夫，满足了口腹之欲。

       面对老师的询问，久宇舞弥表现得不由像是个被抓包的小女孩。

       双方微妙的气氛和关系，像上下级，像师徒，像母女，也像姐妹。

       毕竟，身为梦魔的混血，长寿和年轻，是显著的特点之一。

       对于弟子的扭捏，娜塔莉亚有些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   “想吃就吃，这有什么大不了的，反正你小时候就喜欢甜食。”

       话一出口，久宇舞弥的脸上更加发烫，表情近乎绷不住，那扭转的脚跟，显然有了掉头逃跑的冲动。

       恍惚间，娜塔莉亚注意到弟子和自己平齐的个头，一拍脑袋，猛地醒悟。

       差点了忘了，这丫头已经不是小孩子了，成年人总会在某些方面，表现出她难以理解的羞耻心和自尊。

       梦魔混血轻咳着摆了摆手，化解了弟子的尴尬。

       “算了，不说这个，冰岛那边有个大单，跟我转机去干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如蒙大赦的久宇舞弥，连忙背好吉他盒，火急火燎地忙活着转机的事情，全然不复昔日的冷静沉着。

       靠在一旁晒太阳的娜塔莉亚，望着弟子那匆匆忙碌的背影，以及那凸凹有致的曲线，暗自蹙眉嘀咕。

       长大了的话，要不要教给她点大人的爱好？

       比如……

       思绪涌动之下，女梦魔鬼使神差地扭头看向某辆汽车的绝尘远去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