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入书签

移除书签

设置背景

上一章

章节列表

下一章

第五百九十八章 开战(2)

作品:《 我在现代留过学

       深秋的汴京早上,雾气深重,榆林巷的青石板上,甚至已经出现了霜冻的痕迹。



       今天是吕公著的休沐日。



       但他依旧早早的就起来了,因为他要去昭庆坊的司马光宅邸,看望那位如今卧病在床,已无多少时日的老朋友。



       浓雾中,出现了马蹄声。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抬起头,看过去,就见一个骑着马的内臣,来到了他面前。



       见了吕公著,这内臣翻身下马,拜道:“相公,两宫慈圣有旨,请您立刻入宫。”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眉头一皱,有种不好的预感,连忙问道:“发生了何事?”



       “熙河路昨夜有边报入京,言西贼聚兵,吐蕃内乱!”那内臣简要的回答:“故而,两宫请相公入宫。”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僵,在心中忍不住叹道:“苦也!”



       烽烟一起,就是靡费亿兆。



       而大宋好不容易才有了点起色的民生,恐怕又要受累了。

一秒记住m.quanzhifashi。com

       没办法——自元昊反叛以来,每当西贼起刀兵,就等于增税!



       数十年来,这一点从未变过。



       这也是旧党中很多所谓‘和平主义者’的理论基础。



       打仗伤经济,累民生。



       所以,最好的办法,就是不要打仗,修炼内功,厘清内政,同时慢慢练兵。



       这就是富弼在先帝即位时,对先帝所言:“愿陛下二十年不言兵事!”的原因。



       大宋的问题,有识之士都是看得清楚的。



       三冗之弊,人尽皆知。



       无论新党还是旧党,都知道只有革除三冗之弊,国家才能走下去。



       区别在于,新党很急,不想把问题留给后人,想要在当代就解决,甚至是想要在几年内就全部解决。



       而旧党中包括吕公著在内的不少人则认为,还是应该相信后人的智慧,我们这一代人缝缝补补,别让大宋这艘船翻在我们手上就行了。



       好不容易,新君即位,开始广施仁政,轻徭薄赋,百姓的负担,开始减下去。



       奈何,世事常常不如人愿,这才不过两年,西北刀兵再起。



       “今年,恐怕会是未来数年,最好的年景了!”吕公著在心中感叹一声。



       大军一动,钱粮耗费就是不可计数。



       而朝廷国用拮据,要筹措经费,就只能加税。



       加税能加给谁?



       反正不会是士大夫,更不可能是勋贵外戚。



       在这样的心情下,吕公著忧心忡忡的来到了左昭庆门下。



       “右相……”执政们集体避道,持芴而礼。



       左相韩绛,却是笑眯眯的看向他,拱了拱手:“右辅总算来了。”



       这位宰相,在进入八月后,就已经很少出现在都堂了。



       大部分事情,他都已经移交给了执政张璪以及户部侍郎章衡主持。



       哪怕到了都堂,他也是以喝茶为主,基本不理事。



       他已完全做好了致仕的准备。



       年底之后,就可能上表致仕。



       而宫中也传出了消息,官家和两宫,也为这位劳苦功高的老臣,准备好了致仕待遇。



       身兼两镇节度,已是铁板钉钉。



       甚至,有传说,官家可能会恢复元丰改制罢黜的功臣号,用来表彰这位致仕宰相。



       而且,很有可能,以后功臣号将作为宰执致仕的标准。



       这样一来,就相当于韩绛是开这个先河的人。



       必定名彪青史!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对着韩绛拱了拱手:“见过左揆。”



       韩绛瞧着他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,就知道吕公著肯定是在为军费发愁。



       于是,凑到他面前,低声道:“晦叔不必如此忧心。”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抬眼看了一眼韩绛,心说,你韩子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



       你是要致仕了。



       军费的问题,你也不需要头疼了。



       我呢?



       韩绛呵呵笑了笑,接着道:“晦叔难道以为,官家会不知道,大军一动就是靡费亿兆?”



       “熙河路的事情,官家就不知道?”



       别的不说,熙河路的走马承受们早就直接和探事司对接了。



       他们的进奏文字,一送到进奏院,就会立刻送到探事司。



       此外,向宗回、高公纪,这两个外戚在熙河那边搞风搞雨。



       真以为朝廷是瞎子、聋子,什么都不知道?



       像上个月,吐蕃使者和西夏使者,在都亭驿里都快和礼部的人打起来了。



       这個事情,虽然没几个人知道,礼部尚书韩忠彦更是没有声张。



       可是,按照制度,相关会议文字,都是要归档的。



       而韩绛因为准备致仕了,所以在今年四月以后有事没事,就喜欢去崇文院里逛逛。



       这一逛,就让他发现了很多了不得的东西。



       比如说,熙河路各州进奏院上报的公文。



       也比如说广西经略安抚司和转运司上奏的那些文件,还有走马承受们报告的事情。



       可真的是惊喜连连呢!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听着,冷静下来,他看着韩绛:“子华兄的意思是?”



       韩绛笑着捋了捋胡子,头上戴着的展脚幞头摇晃着:“当今官家,对钱帛可比谁都看得紧!”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想起了那些欠市易务的钱的人,也想起了汴京城各大寺庙的主持、首座们,被当今官家折磨的欲仙欲死,却还得强颜欢笑,心甘情愿的将寺中财物送到开封府的事情。



       他于是点点头:“可这和战事有什么关系?”



       官家还能变出钱来不成?



       等等!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想起了靖安坊的那个汴京学府。



       于是他看向韩绛,韩绛则眯着眼睛看着他,语重心长的道:“晦叔啊,有空的话,其实多去崇文院看看是很好的。”



       他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了。



       再提醒下去,万一被宫中知道,那他就变成一个不识时务的糟老头子。



       很容易招人嫌的。



       说到这里,韩绛就压低声音,对吕晦叔道:“此事,出老夫嘴,入晦叔耳!”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点点头,然后拱手谢道:“谢过子华兄。”



       韩绛笑了笑。



       他之所以提醒吕公著,自然是想让吕公著欠他一个人情。



       但不是想让吕公著还,而是让他的儿子吕希哲和孙子吕好问来还。



       没办法,谁叫他没有教出一个成器的儿子,连个成器的孙子也没有。



       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曾孙身上。



       可曾孙们都还太小,他显然照拂不了。



       便只能如此了,当然,韩绛也知道,最终还是得看他的子孙到底成不成器。



       要是和晏几道一样,是个不成器的,扶不上墙的。



       那谁也帮不了!



       两位宰相正在说着话,在另一边的右昭庆门,三衙的将帅们,也都已经在閤门下开始排队。



       殿帅燕达、副帅苗履、管军狄咏……甚至连回京不久的郭逵,也穿上了紫色的武臣公服,出现在人群中。



       都是有过在沿边带兵、统兵经验的大将。



       韩绛和吕公著对视一眼,就继续道:“晦叔可知道,昨夜边报入京时,是先送到的福宁殿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据说,官家在接报后,并没有命人通知两宫,也没有命人出宫召集吾等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只是召见了当夜值守学士院的翰林学士范纯仁……”说到这里,韩绛深深的看了一眼吕公著。



       范纯仁可是吕公著的女婿!



       “直到今晨天明,才由两宫身边的尚宫,告知了两宫熙河之事,据说官家还命两位尚宫,安抚两宫慈圣,说是:熙河之事,虽事发突然,但将帅皆一时之选,官军训练有素,纵不能败西贼,也必可退之,请两宫勿忧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官家年虽幼冲,但临危不乱,措置有方,可谓圣君!”韩绛捋着胡子赞叹着。



       这位陛下,哪怕按照宫中的说法,也是要过了今年才算十二岁。



       以仁庙故事,幼主在位,通常会多加一两岁的前例来看。



       他也就十岁,最多十一岁!



       ……



       赵煦睁开眼睛,就看到了坐在他面前的两宫。



       “太母、母后,怎来的这么早?”他微笑着问道。



       两宫看着他的样子,互相对视一眼,在心中也都是惊讶不已。



       须知道,她们一早知道了熙河的事情后,连饭都吃不下,就急匆匆的来到福宁殿。



       结果,就看到了官家(六哥),在御榻上睡的极为香甜。



       问了福宁殿的女官、内臣们后,两宫知道,官家(六哥)昨夜被唤醒后,就召见了翰林学士范纯仁,问其熙河军事、寨堡。



       君臣对问持续了一个时辰,然后,官家(六哥)就回到了床榻上睡了起来。



       两宫听完,心中都是无比震惊!



       甚至有些不敢相信,于是就召来范纯仁,询问了一遍。



       询问的结果,让她们更加震惊。



       因为根据范纯仁的报告昨夜在福宁殿,官家(六哥)站在如今还陈列在这福宁殿上的沙盘,指着山川河流,城寨道路一一询问。



       据范纯仁说:“陛下屡以兵法之事问臣,常常切中要害……微臣惶恐,不敢隐瞒,乃据实以奏慈圣!”



       有了这些铺垫,两宫自然知晓,这孩子不是不懂军事,也不是心大。



       而是他真的没有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。



       于是,惊讶之后,骄傲之情就在心中油然而生!



       自古以来,除了那些马上得天下的天子外。



       有几个帝王能如此冷静、镇定的面对这样的事情?



       就是成年的君主,怕也做不到这样。



       至少两宫扪心自问,她们就做不到。



       “阿弥陀佛!”向太后念了一声佛号,对太皇太后道:“娘娘,真是菩萨保佑,赵氏有幸。”



       太皇太后点点头:“是啊!菩萨保佑!”



       今日之事,肯定是会记到国史上的。



       而她们也将因此,垂于千古史书。



       “娘娘……”帘外传来粱惟简的声音:“宰执与三衙将帅们,已到了殿外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请髃臣们到殿中等候,老身、太后还有官家,随后便到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……



       韩绛、吕公著率着东府、西府的执政,与燕达率领的武臣们,排着队,步入福宁殿中。



       一入殿上,他们就看到了那个大的有些过分巨型沙盘。



       但都并不惊讶,甚至有些熟悉的感觉。



       因为,自从郭逵回京,出判武学事。



       宫中就已经赐下了一个全新制作的沙盘,用于武学教学。



       那是一个广西、交趾的巨型沙盘。



       据说,每一个城市,每一条河流,每一道山脉,都是专一制造军器局和内府的工匠们,咨询了包括狄咏在内的南征将帅们,仔细制作出来的。



       所以精致无比,最重要的是——引入了一个叫比例尺的概念。



       于是,可以在沙盘上,重演南征一战。



       于是,武学教授武学生,不再是无的放矢,而是拿着刚刚发生的战争,掰开了揉碎了,一点一滴的详细介绍战争之中敌我双方的攻守和选择。



       燕达、苗履等三衙大将们都去看过。



       都是惊为天人,以为是培养将帅的不二之选。



       除了三衙将帅,西府枢密院的两位执政,以及朝中兵部尚书吕大防也都去观摩过。



       “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官家升殿!”



       伴随着冯景的声音,群臣连忙排好队列,持芴恭立。



       待到那内寝中传来脚步声,群臣集体俯首四拜:“臣等恭迎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皇帝陛下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免礼!”



       殿上的帷幕里,传来太皇太后的声音。



       然后,官家的声音也传出来:“冯景,给诸位髃臣赐座、赐茶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诺!”



       于是,一张张早就准备好的椅子,被送到了殿上群臣们身后。



       接着就有女官们奉上已经煮好的茶汤。



       群臣拜谢一番后坐下来,接过茶汤。



       便听着帘中的小官家,自信满满的说道:“诸位髃臣,也该都已经知晓了,今日请髃臣们入宫要议的是什么事情了?”



       群臣纷纷应了一声诺。



       “朕与两宫慈圣,已经议过了,如今事情刚起,谈论前线的战守方略,还为时过早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加之敌情不明,贸然对熙河将帅下指挥,也不大妥当!”



       群臣听着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

       特别是郭逵,都快要流出眼泪了!



       因为,当年他率军南征,但凡汴京城的先帝能和当今官家一样,在御前做出这样的表态,他也不至于会选择在那样的季节进军!



       若能等上两个月,等雨季之后,再开始进攻。



       那他的大军,何至于会在富良江前,被疫病击倒,以至于功亏一篑?!



       于是,郭逵对赵卨,无比嫉妒。

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,今日请诸位髃臣们入宫,主要是要与诸位髃臣商议一下,如何稳住京中情形,不至于民间慌乱。”官家继续说着。



       群臣听着,都是点头,深以为然。



       这汴京人可是什么八卦都敢传,什么事情都敢议论的。



       所以,在这个事情上,一个举止失措,让民间产生恐慌。



       造成的影响,甚至可能要超过前线的一场失利。



       于是纷纷道:“陛下圣明!”



       心情也都安定下来。



       小官家都如此淡定、从容,他们这些宰执、大将,又怎么能惊慌呢?



       不知不觉中,原本骤闻熙河有事带来的紧张情绪,一扫而空。



       “那就开始吧!”



       帷幕内的小官家,依然保持着他的节奏。



       “先从安定京中人心开始……髃臣们可畅所欲言。”



       群臣再拜,一个个的开始进言。



       一条条措施,一个个建议被提出。



       做这种事情,是他们的拿手好戏——大宋的文臣们,可能不会带兵,但维稳独步天下,而且经验无比丰富!



       哪怕是资历最浅的李常,在这个方面,都有着无比坚实的经验!



       没办法,这是他们的看家本领。



       听着宰执们的建议,帷幕内的两宫不时点头,于是命宰执们照建议实行。



       谈完了京中安稳,赵煦就又道:“虽然,如今熙河局势不明,但该做的准备,也还是得做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朕闻,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!”



       “熙河路所需军需辎重,当列为最优先之事!”



       “请诸位髃臣,商议出一个稳妥之法,以确保熙河军资供给。”



       这还是文臣们的专业领域。



       特别是韩绛、吕公著,都是这方面的专家。



       他们两个,一个主持过横山攻略,一个主持过五路伐夏的物资转运,在这个事情上有着丰富经验。



       其他人,也都有过路一级的实际履历。



       虽然不像韩绛、吕公著,有着组织供应数十万大军的经验。



       但也都知道,物资转运的种种注意事项,提出来的观点和建议,无不切中关键。



       赵煦听着,就命人记录下来,然后当殿拍板抄送西府,并当殿拍板,效仁庙故事,从即日起,东府、西府在都堂合议,并由左相韩绛、右相吕公著,统帅东西两府、三衙诸事。



       这实际上,就是一个战时内阁了。



       此外,还根据吕公著的建议,决定拜执政李常为都大提举三门白波发运使,全权负责向陕西转运粮草军械之事。



       同时,根据韩绛建议,下诏以知永兴军邓绾,兼任陕西转运副使,以加强陕西的物资转运效率——邓绾这个人,名声虽然不好,但能力是真的强!



       其从去年履任永兴军以来,完美的完成了都堂多项任务,甚至可以被评选为‘元祐新政执行落实标兵’。



       没办法,官迷就是这样的。



       为了进步,他们能爆发出无法想象的能量。



       当然了,这些事情,说到最后,还是离不开一个东西——钱!



       没有钱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阁楼。



       而户部兜里的钱,早就已经花的干干净净。



       今年的秋税,又还没有征收。



       就算收上来了,七扣八扣之后,也剩不下多少了。



       根本是不可能支应战争的。



       “陛下,臣斗胆……今左藏钱帛无几……请陛下发封桩库内帑,以济军国之用。”在吕公著的暗示下,他的学生李常战战兢兢的持芴请求。



       帷幕中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



       吕公著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。



       所有人都抬头,盯着那帷幕内的身影。



       良久,那天籁般的声音,在帷幕中出现:“可!”



       “着户部侍郎章衡,做好预算,再呈朕前!”



       群臣顿时欣喜若狂——众所周知,赵官家们都是铁公鸡。



       进了他们兜里的钱,想再出去,就没有那么容易。



       譬如当初,太祖留下的封桩库,最后变成了玉清昭应宫的宫阙、殿台,一个铜板都没有给过外廷。



       帷幕中的两宫,却在此时,诧异的看向赵煦。



       向太后更是有些紧张。



       但赵煦却微笑一声,对她道:“母后且安心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封桩库拨出去多少,就能回来多少。”



       “一文也不会短缺的。”



       向太后这才点头。



       在这个事情上,她对赵煦有着足够的信心。



       因为这个孩子,真的会赚钱!



       而且,在赚钱方面的效率,无比高效,总能想方设法的在那些别人想不到的地方,敲出油水来。



       去年的外戚勋臣,今年的大和尚,都是典型。



       就连北虏,他也能想办法,搞出钱来。



       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