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大的生日宴会，逐渐在欢畅中归于沉寂，水泽的宁芙、阿里马地穴的神怪相继揉着滚圆的肚子，在余韵未绝的满足中散场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萨麦尔和缇娜在告别了贤者喀戎之后，似乎是为了展示尊重，亲自将蛇母送往不远的阿里马地穴。

       当一道道身影渐行渐远，有些微醺的雅典娜，回过头来，赫然发现，洞穴之中空旷而安静。

       一晃神，角落之中，那位留下来陪伴自己的“忒弥斯姑姑”，已经摆好棋子，微笑点头，发出邀请。

       雅典娜看了一眼门外幽深静谧的长夜，略微打了哈欠，俯身坐下入局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棋子，似乎有些意兴阑珊。

       “有件事，瞒了这么久，我觉得现在有必要告诉你…”

       忒弥斯挺进棋子，透过蒙眼的黑纱，怜爱地看了一眼这命运多舛的孩子，轻柔启唇。

       “让我猜猜，你不会想说，我不是那家伙和缇娜，或者和你亲生的吧？这件事情，我从七八岁的时候开始，就已经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雅典娜不咸不淡地回了句后，将注意力放在战局之上，抬手应对。

       忒弥斯略微诧异，微微一顿，随即幽幽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“看来，你已经有所察觉，其实你真正的父母是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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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“神王宙斯，神后墨提斯？”

       雅典娜继续将棋子推进，玩味的呢喃，从唇齿间流露。

       “呃，这些你全都知道？”

       酝酿着情绪，思考如何在不伤害这孩子心灵的前提下，平缓吐露真相的正义女神，不禁表情错愕。

       智慧女神手中的骑士，长驱直入，打进敌方腹地后，随即自己托起下巴，笑眯眯地看向对面的正义女神。

       “天空和海洋神权，这很难猜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随即，雅典娜回头看了一眼洞外沉静的夜色，撇了撇樱唇，没好气地轻哼。

       “算了，看来短时间内，那家伙和缇娜是不会回来打扰我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难为你们这么考虑我的感受，关于我的亲生父母，我的过去，我就姑且听听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雅典娜漫不经心地落子，很是随意地继续着在忒弥斯看来一场严肃而沉重的话题。

       不知不觉中，已经被牵着思路走的正义女神，只好以公正客观的角度，向雅典娜讲述着她的身世。

       智慧女神耐心听完之后，摩挲着下巴，略微点头吐槽。

       “嗯嗯，和我预料的差不了多少，又是缠绕在神王血脉上的诅咒，一场追逐权力，混杂着伦理亲情的游戏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，就为了这点破事，他都不敢当面跟我说，还要委托你转述？”

       忒弥斯幽幽看向雅典娜，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麻木。

       显然，这位智慧女神又一次猜对了。

       随即，雅典娜单手上扬，抚摸着自己略微酡红的俏脸，笑容迷离。

       “啧啧，该不会是怕我知道答案，去投奔奥林匹斯，扔下他就跑了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“嘛，好歹对自己有点信心啊…”

       望着这对亲生父母反应意外平淡，反而在埋怨养父的同时，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丝莫名窃喜的孩子，忒弥斯感觉思绪有些凌乱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就这么不在乎自己的父母？虽然宙斯的恶意属实，但至少你的母亲墨提斯，还是爱你…”

       雅典娜娇媚地翻着白眼，打断了正义女神的辩护，索性开诚布公。

       “爱我？可在我和我那位父亲之间，她还是选择了我的父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现实就是现实，有些事情，何必说的这么温情？”

       随着这孩子毫不避讳地撕开被时间尘封的伤口，忒弥斯顿时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   宙斯和墨提斯或许对雅典娜有着父母对子女的爱意，但他们更爱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为了那些追求，子女也就无所谓重要。

       雅典娜注意到忒弥斯的黯淡神伤，略微顿了顿，揉着随酒意上涌，有些发烫的脸蛋，语气缓和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了，亲生父亲也好，亲生母亲也好，从血源上来讲，他们的确造就了我，那位神后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之前，也的确给我作为母亲的部分关爱，这些我都不否认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但，也仅此而已…”

       智慧女神略带促狭地将右手葱白食指凑到忒弥斯面前，微微摆动，眼眸在回味中，呢喃沉吟。

       “萨麦尔没事喜欢唠叨的话中，我觉得有几句的逻辑，刚好适用到这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生下了我，却又视我为威胁，导致我被遗弃，我和那位奥林匹斯神王，最多两不相欠，只要他不来找我麻烦，我也懒得理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生下了我，愿意养育教导，却因为不可抗力放弃自己作为母亲的职责，最多我以后想办法还上她的人情，把她从禁锢中解放出来，大不了拼上这条命，把这身由她赐予的血肉，还给她罢了。当然，前提是她自己想要出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明明和我毫无血源关系，却愿意养育我，教导我，每天关心着我的喜怒哀乐，哄我睡觉，每年记住我的生日，平常还要调和我和那些孩子的矛盾…”

       雅典娜沉吟间，掰着指头细数着那些琐碎的成长记忆，眸中异样光彩愈发明亮。

       最后，智慧女神笑眯眯地抬头，不禁感慨。

       “这种父母，在父子相残，兄弟背弃的希腊，翻遍整个世界都不一定能找出更称职的几对，我倒是挺幸运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在忒弥斯的沉默中，雅典娜顿了顿，抚摸着脸颊一侧，回想起白日的危机，不由微笑着启唇呢喃。

       “其实，就算白天他拿我当筹码，真的扔给宙斯，我也没有理由去怨恨他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只是，他宁肯自己冒险，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包庇我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所以，这样的养父，我该用什么东西，用什么方式去回报他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面对雅典娜的反问，忒弥斯思索片刻，皱眉陷入沉默，最终无奈苦笑，给不出确切的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“嗯哼，其实我也不知道，还是以后再想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智慧女神托着光洁如玉的下巴，唇角扬起，绽放如花笑靥。

       随即，在回头又一次看了眼洞口寂静的夜色，雅典娜有些意兴阑珊。

       少女那百无聊赖的目光，停驻在忒弥斯的身上，唇角随之勾勒出玩味的弧度。

       “最后，忒弥斯姑姑…”

       雅典娜微微起身，娇躯前倾，凑到这位正义女神的耳畔，幽幽低语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宁愿让你去冒险和奥林匹斯谈判，也没有暴露我的存在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是不是就说明，在他心中，我比你更加重要呢？”